溯潮回流

你好呀

 

【迷宫组/蕉那】Empreinte temporelle




三十岁是个相当令人有感的年纪。


这句话被我随手写在了记事用的檀色外皮的小簿子上,给纯那看了去。手掌大小的笔记本躺在一米宽的木桌上。她坐在我对侧,在便携的笔电面前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偶尔停下来端起手边的咖啡。我不会替她倒上满满一杯,只按记忆里她一次短暂休息会喝的量再添上,这样温度就会刚好热乎。所以,每当她的马克杯凑至嘴边时,她黑边眼镜的镜片总会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奈奈。为什么会写上那句话呢?”


纯那取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架揉揉眼睛。她的眸是比我的瞳色微亮一些的令人舒心的翠色,百看不得一厌,眼眶下方是藏不住疲惫的黑眼圈。


纯那的舞台梦正如伯父伯母说的那样没能走得很远,在我的建议下,她凭丰厚的文学素养成为了一名自由写作者,小有名气,笔酬不错。只是每当月尾刊载她作品的杂志来电询问稿件情况时,就会变得异常忙碌。


“昨天,遇见了真矢ちゃん。”


而我找了个不算热闹的地方开了一家小的咖啡馆。收入比租金略高,但日子过得很快乐。从事自己最喜欢的烹饪,烤制可爱的糕点,研磨醇香的咖啡与茶,和来店的顾客偶尔说上两句话,是相当令人满意的事情。


真矢ちゃん穿了黑色风衣和同样颜色的紧身裤,衬得她看上去高挑清秀,虽然仍比我矮了一截。她推开挂着写有“营业中”木牌的玻璃门,步履匆忙走到我的面前,要了一杯浓的阿萨姆茶。我很清楚这本不是她的喜好,而是クロちゃん的习惯。


她的目光与我相撞,那一刻我发现她的眼神已然不如十七岁那般直要把人给看穿一样锐利。她的头微低,没有看我,紫罗兰色的眸子被挡在额前散下来的发给遮住,说:


“三十岁是个相当令人有感的年纪。”


我准备用来回答她的话因她眼里一瞬闪过的哀伤卡在喉间变得苦涩难言。


“......是的,真矢ちゃん。”


我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她上一次来已经是两年前——再给她装了两个年轮蛋糕,她摇摇头,说:“一个就行了。”


我有些不解。她显然不想再解释,整理出一副无事的苦笑。


“不比以前了。”


她在角落坐下。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看上去背影那样孤独。















“真矢ちゃん这样对我说,我还蛮有感触。”


我戴上厚手套把刚做好的香蕉布丁从烤箱内拿出来,隔着温水烘烤的布丁的表面轻轻碰起来很有弹性,只需再稍作冷藏,口感会相当不错。纯那终于完成了她这个月的文稿,长足地伸了个懒腰。



“是的。莎士比亚也说过:‘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丽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会吃掉稀世珍宝、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他横扫的镰刀。’ ”


纯那说话仍会经常提起莎士比亚说的名言,总给我一种莎士比亚不是个伟大的文学家而是一位哲学巨人的错觉。


“说起来,大家都好久没见过面了呢。”


于第100期圣翔祭主演的九人在各自奔向心仪大学以后来往就不如曾经密切了。虽然也有通过Line群联络,但至于像真矢ちゃん和クロちゃん这样国际知名的舞台演员,大概是没有时间看的吧。


“クロちゃん最近也要从法国回来了。要不,难得地聚一下吧。”


我尝试提议说。纯那看了看我,轻轻点头:“那,我们一起联系大家吧。”


发出的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华恋ちゃん和ひかりちゃん的响应。她们正在まひるちゃん的老家做客,乡间的风景很好,配了照片。香子ちゃん说她的日本舞表演结束以后就可以来,双叶ちゃん会去接她。


但クロちゃん没有同意。我在电话中询问她是不是很忙,她万口难开,最后只说:那几天会有演出。


最后联络上的是真矢ちゃん。


她一开始没有答应,我说:クロちゃん不会来,九人组不能再缺了你。她才松了口:“我会来的。”














大家约好了在我的小咖啡馆会个面。那天我理所应当地把“营业中”的木牌换了个面朝外,开始考虑起大家喜欢的食物。纯那站在我身边,她跟着我也学会了不少简单的料理,能帮上忙。


まひるちゃん很早就来了。她的笑容还是一贯地平和,提出要加入我们的行列。


听见后厨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声音,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双叶ちゃん和香子ちゃん关系还是那样要好,她又抱怨说:“香子!不要太懈怠了啊!”


好像回到了十三年前呢。


那个时候的我,执着于第99期的Starlight,认为那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但如果不是华恋ちゃん和ひかりちゃん拉了我一把,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各自寻得闪耀的大家能坐在一起享受共同的时光。


不,少了什么。


真矢ちゃん和クロちゃん。


她们从大学以来就开始交往了,这是只有我和香子ちゃん知道的事情。就算分离两地,两个人的关系也一样,保持着互相竞逐的态势,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


真矢ちゃん这一天一直很沉默。被点到名的时候也只是笑笑接两句话,随后又陷入一个人的无言之中。


我开了一瓶白兰地,欲和她碰杯。她说不喝酒,还要开车。


但酒是相当能消愁的东西,她的神色又那样愁苦。


她挨不过我的请求,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仰头就灌。不大的酒杯两下就见了底,她便再添。那瓶白兰地被我们一人一杯很快就没了内容,我只得再拿了一瓶。


“奈奈,少喝一点。”纯那贴在我耳边小声说,又对真矢ちゃん皱了皱眉:“真矢ちゃん也是。”


“谢谢提醒。”


她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因为クロちゃん没有来,我们自然对和她有关的话题闭口不谈。真矢ちゃん也没有说什么,只顾着要把自己灌醉。


“......别喝了,天堂はん。”香子ちゃん明显比我知道得多,她露出不满又担忧的表情,“麻痹自己是没有用的哦?”


“我知道。”


她的视线飘飘然不知道朝着谁失了焦,或是在向着虚幻的远方。















等最后一份香蕉布丁被华恋ちゃん和ひかりちゃん分掉的时候,真矢ちゃん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半杯满的酒杯。我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杯从她修长的手指间取出来。她的白衬衫被暖色调的灯光打成淡淡的橙色,沾上了几处碍眼的酒渍。


要照顾这样的真矢ちゃん,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只有クロちゃん了。我拨打她的电话,几次未接,在我想放弃之前的最后一次尝试时,她终于接了电话:


“バナナ,怎么了吗?”


那边声音很喧闹,听起来クロちゃん应该是刚刚结束了她的演出。


“真矢ちゃん她......喝得烂醉,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听到“真矢”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长久没有出声。


“......等我。在哪儿?”


“我的店里。”


“我马上来。”


随后她匆匆挂掉了电话。


クロちゃん的速度比我想得要快。仅仅只过了十几分钟,她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店门前,身上还穿着红色的晚礼服。


“天堂真矢她......她人呢?”


她呼吸还没来得及平复,就问我说。我指了指趴在桌上的真矢ちゃん,她见了,长舒一气,却也和已经熟睡的人一样露出哀伤的神色。


我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车停在两个路口以外的停车场。クロちゃん和我一人抬了真矢ちゃん一只胳膊,把她安置在了クロちゃん轿车的后座,纯那坐在她身边方便照顾她。


“我就不送她回去了,她就麻烦你和纯那ちゃん帮忙了,バナナ。”


她赤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通过后视镜偷偷瞥了几眼醉酒昏睡的真矢ちゃん。


“但是......”


“バナナ,你不知道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颤。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我兀地一僵。


“以后让她少喝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夜里下起雨来。











把真矢ちゃん送到她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纯那帮我扶着她,摸出她衣兜里的钥匙开了门。我摸着黑开了灯,接着我们两个人被房间里的布置给惊呆了。


几个装着不少东西的纸箱子,摆在外面的家具只有两张沙发和一张长几,卧室内更是只有一张床——看不出来这屋主人是刚搬来还是马上准备撤走。


我们把真矢ちゃん扶回床上让她睡下了,正准备离开,她眉头紧锁,在迷迷糊糊念着谁的名字:


“Claudine......”


我没能忍心再听下去,替她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她的房间。


纯那在驾驶座上稳稳地开着车驶向回家的路,我们都没有说话。


三十岁真是个相当令人有感的年纪。


不比以前了。


我突然明白了真矢ちゃん那番话的意思,视野里的景色被雨水划得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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