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组】Light up the storm
·旅者克洛与她捡到的神灯
·接Lamp
西条克洛迪娜，年轻有为的冒险者，踏过寒风呼啸、漫天银白的雪原，穿越潮湿凶险、猛兽群生的丛林，从未想到如今竟会被无际的沙漠所困。光影戏耍魔术制造海市蜃楼以假乱真差点把她唬住，狠毒的烈阳以高温给予她热情的拥抱。
她在沙野上留下自己的足印，那串因气力的丧失而越来越浅的痕迹很快被风夹携来的沙粒掩埋。西条仔细算了算自己的余粮以及与她打听到的下一个可供落脚的绿洲城镇的距离，有些绝望。
风又干又热，蹭过她脸上像刀割火炙。正值青春花季的女子的清秀的脸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谁看了都心疼。不乏人劝她何必如此浪费时间和精力，但西条克洛迪娜知道这群人是永远不能理解她探索与闯荡的热情的，简要解释之后再也不予多余的理会。
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看上去扎人的仙人掌就是要把她给吞没的沙。西条决心在自己的人生教训上记下一笔，没事别来招惹炼狱。
方还在神游的冒险者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磕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向前几步趔趄重新站稳，怒冲冲地回身低骂什么东西这样讨厌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被沙粒掩埋的物什只展露给她一个壶嘴。西条猜这说不定是什么被谁遗落下的有些历史的器物，尽管这东西绊了自己，还是小心翼翼地刨开沙把它给挖出来。
一盏油灯。风沙对它外表的侵蚀竟只微甚，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被保存得极好。灯身呈金色，上有浅紫的花纹游走。理当是耀眼的，因缺乏打理而淡了光泽。
西条克洛迪娜心想这玩意也许以后会用得上，准备打点一下收起来，于是用手擦了擦灯身。
那油灯竟和显了灵一样晃了晃，壶嘴里溜出一团淡紫色烟气，在西条震惊得不知所措的注视下凝聚成形，幻成一年轻女子姿态。不知道作何是好，冒险者镇静下来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您唤醒了我吗？人类小姐。”她开口。清冽不乏柔和的女声。
西条克洛迪娜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但现在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切完完全全是在挑战她的以往认知。从这个女人——暂且这么称呼吧——的话里，西条倒是很快地获得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信息，她不是个人。
噢，也对，哪有人能被关在灯里头的。
西条当然看过天方夜谭，记得那位名为阿拉丁的男子也是捡到一盏油灯，召唤出了实现他愿望的魔神。这可是童话，西条权作乐趣，从不当真。
然而，看上去自己倒是当了一回阿拉丁。
“是我。”克洛迪娜点点头，“那又如何？”
“那就好——姑且称呼您为我的主人。我将为您实现三个愿望，完成以后，我将再度陷入长眠。”那团雾气倒是很有人样地笑着，“所以......”
“我没有需要实现的愿望。”西条克洛迪娜斩钉截铁地回答，“愿望只有靠自己实现才会有意义。灯神小姐。”
“人类的能力总是有限的，更何况是弱小如您的个体。总会有你想要实现却又无法企及的目标。”
“啧。你这是在小看我？”
“陈述事实。”
冒险者赤色的眼中写满了被挑衅的不悦，她瞪了一眼灯神，对方一点也不害怕。
“您也可以先稍作考虑。我会跟随您，等待您的决定的。我亲爱的主人。”
“算我求你，别叫我主人，总感觉怪怪的。我有名字。西条克洛迪娜。”西条实在受不了这种称呼，苦恼地用手掌拍拍额头。
“好的，克洛迪娜。”灯神直接挑了名唤，“您也不必称呼我为灯神。真矢便可。”
“行吧。那么，真矢，请你先回灯里去，我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了。”说着，她还毕恭毕敬地对着真矢向神灯做了个请的手势。
真矢挑挑眉：“这种事情我可以......”
“都说了这种事情不需要你的帮助啦！”克洛迪娜急得直跺脚，“你都说了只有三个愿望那我更得好好珍惜了不是吗！笨蛋！”
这样啊。灯神微微偏头，听话地钻回了灯里。
于是西条克洛迪娜带着她的新伙伴继续踏上旅途。
说来西条克洛迪娜这位冒险者可谓是相当幸运，她很快就到达了一个能为她提供足够的补给和充分的休息的、在狂沙中孕育生机的绿洲上成长起来的城市。
“人类的集市真热闹。”灯神被人潮的喧闹声吸引得从壶嘴里探出来。在西条与她的一再磋商下，她们最终达成协议，除了一人一灯独处之时，其他任何时候这位可怜灯神只能以他人无法察觉的形态出现。真矢只好默默地匿了形来与她交流。
“毕竟是这片荒芜之地为数不多的城市，”西条解释说，“有水、有食物，迷茫的旅者们都青睐有加。”
“那么我们是要去干什么？”
“找间旅店休息，”冒险者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快和后背贴在一起的肚子。“不过在那之前，酒馆的优先级是第一的。”
她的长靴踩上缺了角矮矮的石阶。酒馆有些年头的门给钉了细长的铁钉挂着木牌，木牌上画有啤酒杯，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西条克洛迪娜推开门，门上系着的银色风铃发出清脆欢快的响音。
“欢迎光临！”不远处正抱着托盘个头稍矮的健气的短发服侍生闻声看向她，“看起来是远客，随意坐吧！只要是空的位置都可以。”
“噢，好的。请问......”
“现在没有啤酒咯。今天不会有，明天可能也不会有。烤土豆要来点吗？”
克洛迪娜确信自己包里的那盏灯在听到土豆的时候晃了晃。
“嘛，还有烟熏火腿。”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娘语调慵懒，惬意地伸起懒腰打了个呵欠。
酒馆没有酒，这可真是奇怪。西条问：“是因为绿洲退化、收成不好吗？”
“让双叶亲来解释吧。”推责。
“喂等等啊香子，怎么什么都是我在干啊！”
双叶语气不快地应答，手上送菜收盘的动作却干练利索，“这段时间城镇周围流传着从未出现过的疫病，患者全身布满红斑，两眼直发怔。作坊坊主倒霉撞上了，卧床三日没有一点要好转的迹象。虽然命还留着，想必相当也痛苦吧。”她说完后长叹一气，“酒馆附近的后巷里躺着染病被弃的几个孩子，您要是想亲眼看看这诡病的话，去探望一下他们吧。”
噢、噢。西条克洛迪娜听着，心情有些沉重。
美貌动人的金发混血儿只身坐在酒馆一角，无意间吸引来不少目光。其中当然不缺想上前搭讪的，但见她从行囊中取出放在手边的油灯的细长壶嘴堪溢出浅色烟雾，幻成巨犬模样，深邃无底的狭瞳闪着幽幽的光无声地凝视来人，把不怀好意的家伙吓得连连却步不敢靠近。
“......天堂真矢。”受到特殊照顾的人心底感激，却像在训诫闹了事的宠物犬一般低声责备，“不是答应我了不可以随便在其他人面前显形吗？”
巨犬耷拉着尖尖的犬耳尾巴低垂，委屈极了。一副可怜模样直叫西条心里头过意不去。
“嘛......给你。”散发着扑鼻香气浇了肉酱的热腾腾的烤土豆被轻轻推到灯神面前。绝不是错觉——那对尖耳瞬地立起，两眼似在放光。
西条克洛迪娜也许可以考虑着手写上一本大型犬饲养手册，第一页就标明土豆对其效果极佳。
填暖了胃准备付账，老板娘香子只是笑笑摇头，“妾身今日与你们有缘，钱不收了。”
“嘿，我可不白嫖！”克洛迪娜认真地说。
“比起收那几个钱币，你今天却是让妾身着实见到了传说中的神灯，这可比一顿餐饭值得多哟。”
西条才看清楚这人的账本上根本没有账款的记载，全是胡乱的涂鸦。她为这突如其来的任性免单道了谢，捎着她的灯走出了酒馆，踏进服侍生所说的小巷。
几个孩子在墙与墙之间形成的逼仄的空间内瑟缩着，衣服破破烂烂，饿得饥瘦。正如双叶所言，他们皮肤上点满了红斑。西条克洛迪娜看得心疼，擦了擦灯身，正正式式地把天堂真矢给请了出来。
“看样子，您是想好了您的第一个愿望。”灯神叉着腰。
“请为这座城镇驱走恶疾吧。”诚恳地请求。
“尽管你的未来与它不再相干？克洛迪娜。”
“是的，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天堂真矢。”
西条的语气坚定不可动摇。
“我明白了——聆听您的愿望。”天堂闭眼打了个响指，令人舒心的魔力便萦绕在她们身边慢慢散开去，孩子们身上扎眼的红点渐渐消退，她甚至听见了一旁的平房里传来仆人见了屋主人病情突然好转的大喊。
“是神的救赎！”人们这样传颂着。
看着眉眼绽开笑意的西条克洛迪娜，天堂真矢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补给完了水和粮，冒险者和缠着她的灯又走进了沙漠。克洛迪娜有时候心想捡了这灯也不算坏事，至少无聊的时候可以叫她出来说说话。虽然灯神讲的话总是莫名其妙让她脸红让她心率不整，久而久之也算是习惯了。如果不是因为见证了灯神真的有魔力，她大概会以为这就是个贴牌灯神。
“今天您有想好您的第二个......”天堂真矢单手托着下巴打量起这位年轻的混血儿。
“并没有，天堂真矢。”西条克洛迪娜擦了擦额角滑落的汗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灯神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叹了口气。
“我会等到你需要的时候的。我的克洛迪娜。”
但西条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会运气好到遭遇气势汹汹席卷而来的沙尘暴。而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黑风。沙尘被大风扬起形成一堵快速推进的沙墙，在这样的天气下能见度几乎为零，她在狂嚣的飓风中难以站稳，不由得抱紧了那盏闪闪发亮的油灯。
她可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在沙漠中结束。
“您的第二个愿望，对生命的渴望——”
“我这就帮您实现。”
灯神温柔而让她心安的声音响起。
一阵白光闪耀，温暖地包覆住她，将她与烈暴风隔绝。
待她睁开眼时，她正坐在一座海滨小城里的一棵树下。阳光灿然，穿过树叶投下斑驳光影，跳落在她的脸上。
“你醒了。”从灯中钻出来的天堂真矢满心关切地看着她。
“我不是还在沙漠......？”
那已经是过去时了。灯神笑言，“没事可别招惹炼狱。”
“那我可就不会捡到你这个讨厌的灯了。”西条还击说。
“是的。所以，您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天堂真矢有些无奈。她从一万年的沉睡中被唤醒，为的就是替这盏灯的持有者实现三个愿望。那份藏匿在灯身里的孤寂，好不容易在遇见这个有趣的金发的冒险者以后被排解，在第三个心愿达成以后却又要重新淹没她。
就算是完美无缺的神，也会有一点私自的不甘。
“我说过了吧？我没有需要你替我实现的愿望了。”
西条克洛迪娜依然是老样子的回答。
她们在海边捕鱼，在白沙中捡拾贝壳，在礁石间翻找螃蟹。
她们离开海滨，攀上高山，横跨岭谷，奔走过草原。
她们见过如箭脱弦的野羚，敏捷狡诈的群狼，威风凛凛的雄狮。
“和你一样。”天堂真矢对西条克洛迪娜开玩笑说。“可你更美。你是独一无二的。”
西条总会腆着脸，她终究吃不消这一套。
她发现自己好像离不开这个讨厌的灯神了。
灯神的魔力因在现世滞留过长时间而慢慢消退。本就没有实体的她越来越变得透明。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再不许愿的话，可就真的来不及咯？克洛迪娜。”她尽力扯出来的宽慰的笑实在太过明显，“还是说，你舍不得我？”
“......怎么可能舍不得。”西条克洛迪娜心虚地别开视线，“难道你作为神就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没有。”灯神摇摇头，“神啊，因你们人类的信仰而存在。神必须是完美的、无欲无求的。因为这就是你们人类所希望的。”
“我才不希望啊！”
“在遇见你这个家伙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神也会对地里长的土豆感兴趣、也会对年轮蛋糕两眼放光、也会静静地看着浅海中游动的鱼群发笑！那不是你喜欢的又是什么！”
“无欲无求？那神也太可怜了吧！”
天堂哑口无言。
“比起我，你还是想想你的......”
“天堂真矢！”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你给我听好！”
我，许愿——
你的自由。
“......”
灯神笑了。
“那，请您闭上眼睛吧。”
西条克洛迪娜闭上眼。
她感受到淡淡的馨香、心安的体温。
她睁开眼睛，天堂真矢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如你所愿。”
神灯碎了，禁锢与永眠也跟着一起碎了，落了一地古老的残片。
也不再会有沉睡万年的灯神。
她们双唇轻贴，在打破虚与实的界限之后，感受彼此。
（*结尾借用了汤圆桑的脑洞，非常感谢 @阿汤打个盹 ）
